(尹超在钻洞探水源)

    初秋时节，溯澧水西进，踏山歌而行，峰回路转处座座群山环抱的“万山之县”——桑植赫然映入我的眼帘。我们省直媒体的11名编辑记者就将在这里的农村挂职锻炼两个月。
　　
　　从县委书记刘卫兵、县长赵云海的介绍中，我们得知该县总面积不到3480平方公里，境内却有大小10426个山头，生活着土、白、苗等18个民族45万多人。县域内至今仍无铁路、高速和国道通过，去年农民人均纯收入不到3500元，属国家级贫困县。
　　
　　面对贫穷，他们有一句“宁要一粒种，不要一仓谷”的名言十分耐人寻味。
　　
　　8月16日，到达桑植的第二天。没有过多的客套与仪式，我们便奔赴各自挂职的乡镇。我被分配到了离县城不远的“中国民间艺术之乡”、“湖南省新型城镇化建设示范镇”瑞塔铺镇。
　　
　　困难面前有干部
　　
　　7月以来，桑植与全省其它干旱地区一样，已经连续1个多月无有效降雨了，炙烤的大地已有大面积农作物受灾，瑞塔铺镇部分村组人畜饮水已显困难。送水、找水，镇里的干部忙开了。
　　
　　到达该镇的当天中午，我就随同镇里分管农村工作的镇党委委员、政协联工委主任、宣传部长胡芳和党委委员、副镇长向东方等人前往潮水河村杨旗山木瓜泉洞探水源。
　　
　　面的车晒得发烫，没空调，开着窗，大家汗水直淌。一路风尘，来到了通向杨旗山的路口。村支部书记钟家龙、组长钟赤平、老党员钟高荣和他的孙女也加入到探水队。
　　
　　溯溪而上，突然,前面有人大喊：“蛇！有蛇……”大家放慢脚步，等蛇走后又继续赶路。
　　
　　走了约4公里，爬到灌木丛生、荆棘密布的半山腰，发现一条曾被洪水冲刷过的乱石沟，沟里早已干涸。沿着乱石沟披荆斩棘前行一段，一个只能容下1人、俯冲下去的洞口赫然在目。
　　
　　63岁的钟高荣以及钟家龙、胡俊德、覃宏亮等人熟练地钻了进去。胡芳也毫不迟疑地钻了进去，我紧随其后。
　　
　　洞内漆黑、潮湿，特清凉，一扫来时的酷热。我没手电筒，覃宏亮递给我1只。胡芳拿出手机照明。洞内狭矮，地下、洞壁上积满淤泥，为防滑倒只能趴着、手脚并用。
　　
　　爬至一个怪石嶙峋“两面夹击”的地方，空隙最窄处约15厘米，“哗哗”的水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兴奋之余，覃宏亮冲着胡芳打趣：“胡部长的体型恐怕扎实。”我的体型也胖，正在犯愁，胡芳侧着身子已挤了过去，尽管擦得满身是泥。“一定要看到水源。”我学着胡部长的方法，侧着挤过去，眼看大功即将告成，背后一块凸起的尖石还是把我卡住了。这时脚下悬空，过了这个“卡”，才能下到另一个洞穴。覃宏亮帮我接过手电，好让我腾出手来。我使劲将身子往前一挪，只觉背上一阵剧痛，但没敢喊出来。过了“卡”，我双手撑着洞壁，左右脚小心翼翼地踩在凸石上，好不容易才下到离洞口约50米深的洞底。此时的我情不自禁地对同事们多了几分敬意。
　　
　　洞内水声悦耳，七八只电筒闪耀着，一个水潭被发现。胡站长、钟书记先后跳了下去，水潭齐肩深，约1.6米，冰凉的水冻得大家直叫冷。初步探明这个水潭有2个水源：一是山上的“天坑”与此连通，有天水渗入；二是从另外一个洞中的深潭里溢出。据说那个深潭有近半亩水面，潭中有地下翻水，洞顶有形似木瓜的乳石，该潭也因此得名“木瓜泉”。
　　
　　遗憾的是，木瓜泉的洞门已被第一个水潭淹没，考虑到无水下照明和洞内供氧设备，只好留作下次再探。在洞口，大家商讨出抽水至洞门后再探的办法。“一定要探明水源是否可持续和安全，才能立项引水。”胡站长一语中的，大家对此纷纷表示认同。
　　
　　一身泥巴回到镇政府，记者对镇村干部的慎重有了更深的理解：探明水源的可持续性、水质的安全性，再投资饮水工程，这才是理性科学决策和真正对老百姓负责。
　　
　　后来，木瓜泉水成为乡亲们的“救命水”。由于水源充足、水质上乘，村里计划办个桶装水厂，但一无资金、二无管理经验。经我推介，目前已有专业公司正在与村里联系合作办厂。相信清甜的“木瓜泉水”一定能够赢得消费者的青睐，镇干部与我约定，等到那一天，我们再上杨旗山。
　　
　　穷则思变政府巧谋划 农民有奔头
　　
　　在“桑植民歌”中有这样一句歌词：“胸膛不挺哟背要驼。”桑植的先辈们用歌声明志，激励后人要挺起胸膛。
　　
　　其实，桑植人思变、求进的愿望与脚步从未束缚于眼前的“穷”山“恶”水，历久弥坚。
　　
　　如今，千百年散居山头的桑植农民，正络绎不绝下山聚居，以万溪归海之势，掀起了一股新型城镇化建设的热潮。
　　
　　张春松、朱建英、廖声科、洪江、王祥学……这是一个个普通的桑植人的名字。但是，他们有着相同的身份——农民，有着相同的梦想——当城里人，有着相同的经历——“洗脚”进城。在城镇化建设大戏中，他们成为了当然的主角。
　　
　　故事一：秋阳下，桑植陈家河镇分外迷人。省市媒体挂职记者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绿水青山怀抱的小镇。
　　
　　“看，那里还有个台球桌。”有人喊道。老板张春松是该镇毛塔村人，村子离镇上好几里远。原来在村里种柑橘，运输不便，柑橘品质老化，干脆来镇上建房开超市，还时尚一把，架起镇上首个“斯诺克”台球桌。他憨笑着说：“每小时收费8元，生意还行，赶集时玩的人就更多了。”
　　
　　故事二：桑植东城瑞塔铺镇，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飞檐串角、粉墙画壁白族特色的大街上，窗帘老板朱建英正在踩着缝纫机，10岁女儿在一旁写作业。她老家在贺龙老家洪家关的大山里。在浙江打工10多年后，她回乡创业，在瑞塔铺租了4间门面开窗帘店，每年租金4万多元，一租5年。她告诉记者：“这里紧邻县城，配套建设也好，生意有得做。子女读书的条件也好多了！”
　　
　　台下幕后：近年来，该县针对农村交通不便、贫穷落后的状况，突出新型城镇化建设，统筹城乡发展，实施县城带动小城镇战略。在抓好县城建设的同时，顺乎民愿，建设宜居、宜业、宜游特色乡镇，引导农民向城镇梯度转移。县委书记刘卫兵响亮地提出：“让更多农民分享城市美好生活。”
　　
　　“这成了我们推进城镇建设的动力和目标”，瑞塔铺镇党委书记蔡平原介绍说，“原先的瑞塔铺镇，1万多人挤在一条670米的狭长街道上，非常堵。现在基本形成了‘四纵四横’的道路框架和‘一城三区’的城镇格局。镇上常住人口达到12000多人，比2010年多5000多人，他们大多数是农民‘洗脚’进城。”同时，桑植县大力提升城镇综合管理水平，推进网格化、精细化管理，城镇进一步绿化、净化、亮化、美化。陈家河镇党委书记熊基林介绍说，陈家河由1街变成8街4桥，城镇规模大了，城镇管理也跟上了，环卫有专门公司打理。他自豪地说：“我们还评上了国家级环境优美乡镇呢！”
　　
　　从2007年到2012年，该县城镇化率由27.3%提高到32.7%，建成区面积由5.2平方公里扩大到7.1平方公里。城镇常住人口由6.2万人提高到10.5万人。
　　
　　故事三：廖声科是陈家河镇的名人。今年5月，他以140万元竞得集镇一块603平方米的土地，这块地的起拍底价是35万元。记者见到他时，他满身灰尘地在工地上监工。他打算在这块地上建7层楼、带地下停车场和电梯。一、二层开超市，还有20套140多平方米的商品房供出售。他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泥灰，热情地握住记者的手说：“这是我在镇上买的第三块地了，现在这块最贵也最好，对面就是镇上幼儿园，这可是学区房呢。从村寨迁到镇上的，会抢着租抢着买的。每平方米我打算卖1980元。”
　　
　　上世纪90年代，家在陈家河镇郊的廖声科进城务工，当建筑苦力、摆地摊，有了一些积蓄。1997年，他花3.8万元，拿下了镇中心一块底价1.2万元的地，建楼开超市发了财，转行搞运输做房产。超市今年租给了蔡家坪村来的洪江，50多平方米的门面年租金2万多元。第二代下山的洪江，边带娃娃边卖货，他自信地说：“这地段好，来往客多，每月5000、6000元收入不成问题！”
　　
　　故事四：王祥学，是被瑞塔铺镇“引民建镇”政策吸引来的邻乡人。他从“泥腿子”到进城开店，一直是租别人的门面。去年7月，他按镇里规划，投资200多万，在繁华地段建了一栋占地288平方米的7层商住楼。保守的他给记者透露了一个数字，开店、出租，综合年收入可达40万元。
　　
　　台下幕后：为让进城镇农民更好地生活，更诗意地栖居，该县着力打造国内知名山水人文旅游城市，加速融入张家界旅游经济圈。该县高起点规划，县城突出完善产业布局、城市路网，整体推进城市扩容。乡镇完善旅游服务功能，突出特色。龙潭坪镇党委书记王玉成说：“我们作为湘西北土家重镇，做规划之前，专门请省市专家做策划就搞了10天。”同时，该县率先出台激励政策：乡镇获得的土地出让净收益，全部用于该乡镇的建设；今年开始每年安排基本建设引导资金450万元，用于支持白族文化乡芙蓉桥、红色旅游乡刘家坪、土家休闲镇廖家村、金叶镇官地坪、澧水源五道水镇等首批9个特色乡镇建设。
　　
　　短短几个月时间，450万元引导资金撬动起3.2亿元民间资本投资特色城镇建设。瑞塔铺通过采取“BT投资模式”，盘活土地350亩、撬动投资1.5亿元，并获得省民委、中石油湖南分公司等12家省直部门和国企2470万元的资金支持，初步建成桑植东城。该镇还跻身“全省第三批示范镇”。城镇化建设，融城发展，吸引“华新水泥”将4.5亿元的新项目投到了瑞塔铺镇……
　　
　　如今，全县生产总值占比中，城镇占了70%左右。城镇成了县域经济名符其实的龙头。龙头一抬全身扬。今年上半年，全县生产总值达26.55亿元，同比增长6.9%；1一8月，全县财政总收入达2.7亿元，同比增长10.5%，呈现稳中趋升的良好势头。
　　
　　“地是刮金板，山是万宝山，树是摇钱树，人是活神仙，桑植是个好地方……”从豁达乐观的桑植人的民歌里，我似乎找到了一个交通闭塞、尚未脱贫的山城为何能够积聚如此强大的力量去开创属于他们自己的美好家园的答案。
　　
　　收获感动和力量 积极报道桑植
　　
　　记得即将来桑植挂职的前一天，社领导跟周卫国队长和我这名队员就作了交代:“要抓住桑植的重点和亮点采访报道，不在多而在精”。
　　
　　挂职第一天“钻洞探水源”的经历，我全程见证并亲身体验。镇村党员干部为了解决大旱之年的人畜饮水难题，个个身先士卒、不畏艰险探水源。这是我第一次以同事的身份与他们并肩探险，他们的勇气、热情与乐观主义精神，以及对事务的理性分析与思考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就此，我当晚就将这一工作经历记录下来，并以《钻洞探水源》为题发表于8月19日的《湖南日报》头版。周队长说，这是我们在桑挂职编辑记者的第一篇报道，并在我们的QQ群里提出表扬，也鼓励其他队员积极采写好新闻。
　　
　　我所在的瑞塔铺镇有12000多人，原来就一条长670米的狭长街道，遇上赶集，非常堵。用老百姓的话说是“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灰，走三步挤退一步”。
　　
　　2009年7月，在乡镇摸爬滚打20多年的蔡平原上任瑞塔铺镇党委书记。他戴着黑框眼镜，并不算帅气的他眉宇间始终透着几丝儒雅和坚毅。
　　
　　面对瑞塔铺镇的窘状和独特的区位优势，他和他的搭档镇长杨勇、人大主席谷臣慧、政协联工委主任胡芳等开始思变。由于他们的善谋实干，凭着一张精心规划的蓝图和少量引导资金，竟然“魔术”般地撬动起数亿元民间资本纷纷投资该镇。
　　
　　这一始自2011年的“引资建镇、引民兴镇”式的新型城镇化建设“神来之笔”，把蔡平原和该镇的各项事业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广大老百姓对此好评不断。
　　
　　然而，就在形势一片大好的当口，许多矛盾、曲解也接踵而至。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和委屈，蔡平原没有气馁。“让更多农民分享城市美好生活”成为支撑他的强大力量和愈发坚定的奋斗目标。
　　
　　在集中采访桑植小城镇建设中，我对全县的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从刘卫兵、蔡平原等领导干部身上，从朱建英、王祥学、廖声科等“洗脚”进城的农民身上，我感受到一种积极思变、为改变现状奋发图强的无穷力量。
　　
　　经过深入采访、反复打磨，由我参与采写的新闻通讯《万涓终成河——桑植新型城镇化建设走笔》于9月21日发表在《湖南日报》的头版头条。
　　
　　另外，我还采写了多篇报道。其中，《桑植大鲵成致富金娃娃》发表于9月9日的《湖南日报》市州版头条。
　　
　　用周卫国队长的话说：“一般县里一年都难上一个头条”。对于采写和上稿，周队长总是耐心把关指导，还积极向社领导争取不可多得的头条或头版。
　　
　　走基层、转作风、改文风，9个字，我们用了60多天的挂职锻炼去体会和实践。是基层的党员干部和群众教会我们这些久居城市的编辑记者今后该用什么样的作风去工作、该用什么样的文风去写作，又该怎样去审视曾经被我们一度不解、甚至误解和“妖魔化”的基层干部形象……我更加坚信，越是鲜活的新闻素材，越是在广阔的农村和广大基层党员干部的身上。
　　
　　屈原在《楚辞·九歌》中吟道：“沅有芷兮澧有兰”。涓涓细流于桑植境内汇聚而成具有“澧兰”般品格的澧水。
　　
　　桑植，钟灵毓秀。
　　
　　桑植，已成为我魂牵梦绕的第二故乡。
　　
　　虽然即将结束在这里两个多月的挂职锻炼，但正如挂职队友们所感叹的那样：“一切才真正开始！”
　　
　　我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愿意当一名“永不撤走的挂职队员”，我要借助驻张家界记者站的工作便利和优势，继续为瑞塔铺镇和桑植县贡献一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