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历史事件，人们看到开始，却无法判断结局。

唐纳德·特朗普的总统生涯以弹劾始，又以弹劾终，正是这样的历史事件。

美东时间2021年1月6日，美国首都华盛顿，军机呼啸，战车轰鸣，这不是演习，更不是总统遇刺，国民警卫队的男女军人奔向同一个目的地：国会山。他们要保卫联邦最高立法机构不被总司令的狂热支持者们“占领”。

此前，特朗普对大选结果的指控，总体上不曾逾越法律的范围，只是停留在数十起法律诉讼和例行的推文中。

1月6日，他的支持者闯入国会，彻底地激怒了华盛顿的精英。是可忍，孰不可忍？

1月6日， 5名支持者倒在了冰冷的立法机构大楼里。鲜血与愤怒，一时间，“逮捕总统”充斥美国社交媒体。

骚乱过后，硅谷巨头们率先动手，“弹劾”了特朗普。推特永久性地封禁了特朗普账号，将近9000万粉丝，瞬间作鸟兽散。

特朗普发表告别演讲。CNN截图

一

1月13日，国会众议院以232对197票通过弹劾决议，指控特朗普煽动叛乱，接下来需要参议院审判这一罪名是否成立。

在审判中被定罪不会自动取消特朗普未来担任公职的资格，但参议院可进行投票以剥夺他担任“合众国属下有荣誉、有责任或有薪金的任何职务的资格”。

对民主党来说，他们肯定想把特朗普弹劾案办成铁案，直接封死他未来东山再起的任何野心。但随之而来的尴尬和巨大法律争议也是明显的，特朗普下台后成为一介平民，国会继续弹劾，会不会使他变成支持者眼里的一个“完美受害者”？毕竟他的一些支持者已开始叫嚷那是“凯撒被弑于元老院”。

对一些共和党人来说，既然2020年大选，共和党已输掉了“一府两院”，此时还不与特朗普割席，弃船自保，势必会影响他们自己的筹款和基本盘。据《纽约时报》，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就坚信弹劾是唯一可以将特朗普从党内清除的办法。

美国历史上从未有总统被弹劾成功的案例，特朗普或许能成为那个改写历史的人。如果那一天到来，他失去的将是自身的名誉、前总统的退休福利，以及他最害怕被剥夺的回归政坛的可能性。而他能保住的特权，恐怕只剩下终身特勤服务了，这还得多谢他所痛恨的前总统奥巴马，这条法令正是后者签署的。

二

“他（特朗普）的自称‘140个字符的海明威’独到地揭示了他的本质。”——维尔纳·米勒《什么是民粹主义？》

一旦弹劾被挫败，特朗普首要考虑的是迅速重返公共舞台，即便会面临一系列州级政府层面的法律诉讼，很难想象州政府扳倒一个同时拥有财富和巨大影响力的前总统是多么困难。

只是没有了推特账号，特朗普的“掌中宝”手机，就如一块板砖。试想，没有超级社交平台的加持，四年前特朗普能轻松越过层峦叠嶂的美国权力体系，成为总统吗？

近期，特朗普宣称，他要自办社交平台和媒体。此举一旦变现，在美国国内，特朗普依然能维持较高关注度。此外，蓬佩奥、纳瓦罗等一众失业了的前高层和忠诚拥趸极有可能重新聚首，而特朗普在议程设置上早已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手，拜登政府恐怕会感到如芒刺背。《纽约时报》讽刺道，特朗普将组建一个共和党“流亡政府”，马拉阿歌庄园将成为南方“白宫”。

即便国会弹劾成功，特朗普从此隐退，他还是有一个可观的生财之道。像许多前任一样出一本讲述台前幕后的白宫回忆录，对特朗普来说，更现实也更急迫。因为特朗普集团正顶着紧迫的流动性和短期偿债压力，出版回忆录能迅速给特朗普带来亟需的现金流。比尔·克林顿将自传《我的生活》以150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出版商。奥巴马的回忆录《应许之地》全球首印量已接近600万册。以特朗普的个性，他对回忆录的要价肯定不能低于奥巴马。

三

“当领袖们打算用观念和信念影响群体的头脑时，有三种手段最为重要，也十分明确，即断言法、重复法和传染法。”——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

2020年11月4日，在大选结果还不明朗的时候，《时代》周刊在一期封面上预言式写道：“就算乔·拜登赢了，他将管理的也是唐纳德·特朗普治下的美国。”

为什么？

因为特朗普主义的寿命肯定要长于特朗普的任期。

什么是特朗普主义？概括来说，是以“美国优先”为宗旨的保守主义，混杂了网络民粹主义。它的标志性口号有“建墙”“退群”、减税、“政治猎巫”等等。

特朗普主义制造了美国互联网世界的一个特殊幻想。把重磅、劲爆的政策压缩成一个140个字符相连的推文，就好比给群体一勺一勺喂食压缩饼干。特朗普推文里不断重复的那些词汇，代表着他支持和反对的两极，久而久之，他的忠实支持者仅仅做出两个选择，支持特朗普支持的，反对特朗普反对的。

特朗普主义也并非一无是处，这部分归功于特朗普本人惯于营造真人秀的惊奇效果和不循传统的四面出击。华尔街的跨国资本大鳄和华盛顿的政治精英，都一度在特朗普的折冲下狼狈不堪，曾被遗忘被损害的弱势群体也被他带入了主流的讨论中。若非特朗普，美式民主的虚无、无情和种种不堪入目也不会彻底抖露在世人面前。

拜登政府上台后，处理疫情如果延续前任的低效，或在经济治理上毫无建树，下届大选即便特朗普本人不能出马，共和党内自有精英举起特朗普主义的大旗，角逐总统宝座。

美东时间1月20日，在拜登宣誓就职前，据USA Today报道，特朗普会在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搭乘空军一号前往南海岸的佛罗里达，可能就在航行中，美国迎来拜登时代。